对话任志强：中国住房福利保障制度全球

　　图为：任志强，北京市华远地产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华远集团总裁　　

　　对话背景

　　9月18日，本报主办的“从新走向未来”房地产高峰论坛，任志强、易小迪、陈劲松等多位地产大腕走进楚天传媒大厦，把脉楼市。

　　身为地产业“带头大哥”，任志强向来出口不凡，语录频出，“炒房无罪论”“贫富分区论”，“地产老板丫环论”……扔下一地惊雷。

　　检索任志强言辞，皆依经立论。虽然成为被批评、被挑刺、被辱骂，甚至“荣升”全国人都想揍的人，任志强还是不厌其烦地表达自己对中国房地产的见解。

　　当日一早，任志强从上海来武汉。坐在沙发上，不怎么说话，一杯一杯喝茶，一根接一根抽烟。午餐后，接受本报记者专访。原计划谈30分钟，结果谈了一个多小时。让一个人充当一个行业的“靶子”，似有失公平，但任志强似乎不怎么在乎。

　　任志强的见解未必会完全被人接受，甚至不一定完全经得起检验，他在本次论坛上的观点同样未必人人附和，但他确实具有“超敢说话”的胆气。

　　房价不涨就等于降了

　　问：金九银十，楼市回暖。您怎么看金九银十？

　　任志强（以下称“任”）：金九银十和涨价没关系。历史上，没有房地产的时候，就说金九银十。金九银十是指多个节日到来，消费品供应量大一点，消费多一点。商场也说金九银十，是不是表示涨价？

　　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8月份全国30个城市中有26个成交面积环比上涨，其中11个城市上涨幅度超过50%。

　　任：你要看整体数据，同比和环比都要看。环比增长是因为4月份以后掉下来了，才环比增长。今年住房销售上升也没超过去年，8月是负的10.1%，负增长。媒体几乎没人报道这同比下降十点一，都用环比增长多少。

　　问：您认为看环比对房地产不公平？

　　任：不是对房地产不公平，对整个中国经济不公平。

　　问：环比表明现象逐期的发展速度，比同比更说明问题。

　　任：小城市、二线城市房价上涨很正常，它销量不大，怎么能带动价格上涨呢？大城市，特别是一线大城市，销量都是下降的。

　　问：如此看来，您是认为房价是要跌的。可前段，潘石屹说房价很快要跌到09年初，您却说他忽悠。你们是朋友，会不会是在唱双簧呀？

　　任：我们没唱双簧。我们观点从来都不一致，历史上就没一致过。

　　2009年年初，受经济危机影响，中国的GDP和国外的GDP增长都很低。现在，外部环境和内部环境都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怎么可能跌到那时候呢，不可能的事。

　　问：您说的下降何以证明？

　　任：不涨就等于降。去年9月投资增长很快，说明今年9月楼市供应量要增加。当市场供应量增加，按照经济学的基本原理，从供求关系来看，那就应该下降。媒体会说CPI涨到3.5以后，存款是负利率，一万块存款一年损失125元。同样道理为什么不说房子？房价没涨是不是我们把CPI消化了？除了CPI以外，房价还有PPI，两个相加，有八到九个点。那是不是不涨就等于降了八到九个点呢？很简单的事，没一个人说，这就是骗老百姓。

　　武汉的房价不会速涨

　　问：对武汉房价走势，说说您的预测？

　　任：我来过多次武汉。武汉房价很低。

　　上世纪90年代，沿海地区开放，经济高速发展，武汉相对是落后的。尤其是民营企业发展速度远远赶不上江浙，江浙一带资产上亿的小企业上万家，武汉数不出那么多。经济发展落后，房价相对落后。更重要的是，湖北过去是一个劳动力输出地，现在承接沿海企业二次转移，会让人口开始回流一部分，但是劳动力输出的状况还没改变，房价怎么可能和输入地相比。

　　问：人口输入决定房价？

　　任：对。我们国家的土地一般来说是按照户籍人口和城市规划预计要增加的城市人口，计划供给的。所以，在人口输出的城市，土地供应量是相对充足的，相反是非常紧的。一线城市房价高，就是人口大量输入。比如北京，2020年的规划才1800万人，现在提前10年到1900万了。未来的10年的土地还没供呢。人口输入的速度，远远大于规划的速度，土地资源和人口资源的矛盾非常突出，一定会让房价在短期内迅速提得很高。武汉还没有。

　　问：您这是在释放一个信息，房地产投资在武汉还有空间。

　　任：从全世界的情况看，每一次经济危机之后，最能抗跌的就是房产。黄金我们现在看涨的很多，但在历史上有20多年是低潮。字画、古董也是，波动大。因为黄金字画古董呀，没有实用功能，但是房子有。所以，大家买房子是正常的事情。这不表示和理财和投资有直接关系，应该是财产储备的另外一种形式，存房子和把货币存银行是一样的道理。

　　问：关于置房，有媒体调查显示，房奴消灭了中国中产阶级的幸福。

　　任：这是误导。作为房贷的个人消费，我们只有不到5万亿，按照城市人口算，人均5到10万，怎么叫房奴呢？而美国有13万亿美元，它只有3亿人口，除下来，人均负债很高了。在美国，教授级的人，五六十岁了还在按揭还贷。当然，这与国家政策有关系。因为只有按揭贷款才能减免个人所得税。如若一次性付款，就不能享受个人所得税的减免。所以，美国人都是房奴。中国不是房奴的比重大概占到80%-90%。若按国际标准算，中国真房奴占比，少之又少。中国的住房福利保障制度，全世界都没有。

　　再贷款政策拉动内需

　　问：全国都在谈“蜗居”，您说的福利从何而来？

　　任：中国8亿农民都是国家白给的土地，全世界找不到第二个。矛盾在于我们有户籍管理、有城乡二元结构，才导致统计指标和国际上没法接轨。

　　国际上算的有几个指标和农村是有关系的，比如人均住房、住房私有化率、独立式住房的比重等，都是包括农村的。把农村算上，中国的独立式住房的比重很高。可是，我们的土地分城市土地和农村土地，宪法就把它们分开了，土地法、城市管理法再分开。相关法律明确规定，农村土地不能进行房地产开发。种种限制条件，大家只计算城镇土地上的住房情况，而不把农村搁进去。指标平衡的时候，老出现错误。湖北人均住房使用面积全面达到小康标准，就是按照国际口径，把农村计算在内了。而我们大部分人，习惯于城市与农村分开，概念就不对。我们的农村是不花钱的土地，人数基数又很大，宅基地占的国土资源总量可能比任何一个国家都多。

　　美国的住房里头，一次性付款或付完全款的，少之又少。既然不用把钱全部填在房子里面，就可以拿来做其它的消费。所以，美国的住房按揭和再按揭政策，是提高了美国人的消费能力和消费占整个GDP的比重。中国恰恰反着。我们的信贷政策不是把银行当成一个赚钱的上市公司看，而是习惯把它当做一个机构当工具来管理，一定会出毛病。

　　问：您认同再按揭政策？

　　任：为什么不呢？你一千块买的房子，只贷了八百。房价涨到三千或三万了，你如还有2百贷款没还，你就从银行贷不到款。所以，大家觉得房子升值跟我没关系。而在发达国家，房子从一千涨到三千或三万，你就可以增加你的贷款额度；再升值，再增加贷款额度。很多人说创业没启动资金，如果我们国家有再贷款政策，民众可以用房子的升值抵押贷款去做小生意，当流动资金。是不是可以让民众享受到房价上涨的福利？

　　房产本来是一个次金融产品，可以撬动我们很多的。因为政策不对，所以我们的消费信贷老是上不去。我们的住房信贷占GDP的12%左右，美国住房信贷加上汽车信贷消费大于它的GDP。你可以想象，我国30多万亿的GDP，拿出25万亿来，怎么可能带不动消费，消费怎么可能上不去呢。

　　怕得罪人是国人毛病

　　问：关于房产热点，您都是“琵琶反弹”，制造了太多的惊人语录。被批评、被挑刺、被辱骂，甚至“荣升”全国人都想揍的人，还不厌其烦地贡献您对中国房地产的意见，您内心真正的动力来源是什么？

　　任：我只想做我自己。

　　改革是发展的强大动力，我是希望改革持续下去。陈云同志说，“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如果，中国不能有一些人坚持邓小平时期的思想改革的话，中国就没什么希望。我不认为只我一个人说，只是我是房地产商，所以说房地产多一点。

　　问：语惊天下，说得痛快。您不担心因言获“罪”？

　　任：我快退休了，得罪就得罪。中国人的毛病，老怕得罪人，结果把自己给得罪了。

　　问：会有委屈的时候吗？

　　任：我不觉得有委屈，为什么要觉得委屈呢？每个人都有言论的自由，人家愿意说什么说什么。谁说你不好，他能定性吗？法院又没给我贴标签说任志强是坏人，那我管他干什么。所以，我不觉得委屈。

　　问：2010福布斯全球富豪排行榜在纽约发布，中国内地入榜的地产富豪人数从2009年的7人升至14人。我却没看到您的名字。

　　任：中国只有房地产对民营经济开放，所以，你看到排行榜里有很多地产企业家。如果你把银行开放了、把矿产开放了、把石油资源开放了，可能地产就没了。你没看到我，别搞错了，我们不是个体户，永远也评不上的。

　　问：去年，平安董事长马明哲、民生银行董事长董文标千万年薪引起广泛议论。你也是上市公司的老总，能否诚实透露您的年薪？

　　任：我的年薪是公告过的。公告中所有的未付工资都是我的。为什么是未付工资呢？国资委有规定。

　　问：那国资委让您拿多少？

　　任：60多万吧。国家干部，上头说给多少就给多少，股东给的不算数。

　　问：那您也算不得富人了。60万的年薪估计买不起你们华远自己开发的楼盘。

　　任：我们的楼盘又不是给我们自己盖的，是给社会盖的，和个人没关系。买不起就不建了？生产奔驰车的工人不一定买得起奔驰。